未遗忘之美

阴间厚妈文学，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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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蕊的后妈叫李艳梅，名字跟她艳俗的脸一样平平无奇，十分人如其名。说她艳就是脸好看，二十岁时大眼睛小鼻子尖下巴，涂个口红就能站接。说她俗就是二巷口的泼皮换了副样子。阿蕊那个活该死掉的老爸就是看中了她的模样，死的时候李艳梅在灵堂里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吊嗓子呢。第二天就勾搭上西街那个老光棍。但是李艳梅三十之后就像提前发酵了一样，五官还是那样美，只是铺开了有点粗制滥造的感觉。三十之后的李艳梅被男人骗得血本无归，这之后她的姿色就是被榨干的花生饼——闻着喷香，吃起来却是满嘴的渣滓。李艳梅自然气，气急了就打阿蕊。

　　阿蕊在心里恨恨地想，想她磨砂的狰狞的脸庞，想她扭曲的尖细的声音，没有一天不恨李艳梅，没有一天不想杀了她的后妈。

　　阿蕊从小时候就被她打。一看到后妈一手扶着墙，一手脱鞋子，阿蕊就要往后缩，一直缩到墙角，看着对面的镜子里照出自己高高支棱起来的肋骨，极富韵律地抖动着，像死而复生的蝶。这时候李艳梅脱了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，扬起布鞋，臭烘烘的布鞋，发狠地抽着她的后背，她支棱起来的肩押骨，声音脆亮，阿蕊错觉是鞋底把骨头打裂了，是骨缝里迸出的尖叫，后来发现是自己在尖叫，竟有点可笑之处。

　　鞋底是牛筋底，扑面而来的土腥气，马粪牛粪的味道，阿蕊每次都要被熏到干呕，边哭边叫边呕。李艳梅后来也使不上劲儿了，打起来气喘吁吁，打阿蕊就像擦鞋底一样，把鞋底的东西全都擦到阿蕊的身上，嘴上仍然骂骂咧咧，唾沫飞到阿蕊的眼睛里。

　　阿蕊在心里呕了起来。

　　李艳梅骂累了打累了，瘫坐在地上。阿蕊看到她的脚，薄袜子里的指甲盖上涂了红指甲油。汗脚上的豁口的指甲上，阿蕊在心底吃吃笑着，不知那笑在面上也露了三四分。

　　李艳梅自然看见了，扯着阿蕊的领子把她拖到面前来，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，“什么狗东西，就算是养条狗也比养你这个废人好，在家里吃白饭，还他妈要老娘来打你！我看我今儿个不打醒你这个贱货……”

　　当李艳梅抓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的时候，阿蕊看到了那个镜子，镜子里自己肿着油亮的半透明的半边脸颊，也像是发酵起来的样子。李艳梅觉得自己发酵了，就要别人跟着她发酵吗？阿蕊可不这么想，阿蕊长得也好看，明艳得像花生衣子，炒熟了又脆又薄，一捻就下来了，一吹就飞走了。

　　或许阿蕊是因为这个才恨李艳梅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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